台灣與索馬里蘭,都自豪地宣稱自己是獨立的,但是都沒有受到國際的承認。如今它們互相視對方為珍貴的朋友。BBC記者瑪麗·哈珀(Mary Harper)記述了它們之間越發緊密的關係。
「歡迎來到我們的小辦公室,」台灣駐索馬里蘭代表處的三等秘書周碩威說。
事實上,「小」這個說法並不準確,因為這個代表處還蠻華麗的。它位於索馬里蘭首都哈爾格薩(Hargeisa)宗教事務局旁邊的一個大別墅裏。
台灣的旗幟在溫暖的微風中飄揚——在湛藍的天空中,青天白日滿地紅的顏色格外鮮明。
雖然一些人認為索馬里蘭與台灣之間的關係有點另類,但是從很多方面來說,它們都是天生的同伴。
索馬里蘭和台灣都未受國際承認,而且旁邊都有著一個更大的「鄰居」——索馬里和中國——而這兩個鄰居都堅稱,它們是自己的領土。
索馬里蘭和台灣在去年互設了外交辦事處,激起兩個「鄰居」的憤怒。
索馬里遣責台灣與索馬里蘭建交,而中國則派官員前往索馬里蘭,堅持要求對方與台灣斷交。
一種可能性是,中國將台灣與索馬里蘭的關係視為對其「一帶一路」倡議的潛在威脅,因為中國計劃在亞洲、中東和非洲發展海洋與陸地通商紐帶。
一個橫加阻撓的索馬里蘭,加上它具有戰略性意義的柏培拉港(Berbera),有可能會對中國途經非洲東岸的「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形成阻隔。
中國或許還會對索馬里蘭與台灣關係有點緊張的原因是,中國在索馬里蘭旁邊的吉布提建立了它在全球的第一個海外軍事基地。
台灣將索馬里蘭看作是它在這一地區發展的第一步。
「索馬里蘭是台灣通往東非的門戶,」台灣駐索馬里蘭代表羅震華說。他身後的牆上掛著台灣總統蔡英文的照片。
「我在這裏是10個東非國家的台灣代表,包括肯尼亞和埃塞俄比亞。」
索馬里蘭是非洲僅有的兩個與台灣有全面外交關係的邦交國之一。第一個是1968年已建交的史瓦帝尼(Eswatini)。
羅震華形容,台灣與索馬里蘭的關係是一個「雙贏」。台灣在農業、科技、教育、醫療、選舉制度及能源方面給予協助;而索馬里蘭則是一個戰略要地,有豐富的漁業資源、自然資源和旅遊資源。
「索馬里蘭將台灣稱作它的『大哥』,」羅震華說,「但是我更願意把我們看作是分享與合作的關係。我們會一直與索馬里蘭站在一起。」
「我們當然不需要尋求獨立,因為我們已經獨立了。我們雙方都需要的是認可。我們在這一點上的困難處境是一樣的。」
但是在索馬里蘭,並不是所有人都對這個新交的朋友關係感到鼓舞,他們擔心,失去中國這個盟友是不是一個值得付出的代價。
「兩個窮光蛋是幫不了彼此的,」牲畜商人伊斯梅爾·穆哈邁德(Ismail Mohamed)說,「我們對中國這樣的超級大國的需求,遠多於對小小的台灣。」
從商的穆娜·阿登(Muna Aden)同樣持懷疑態度。
「與台灣的關係,顯示索馬里蘭人有多瘋,」她說。
「我們以為索馬里蘭與台灣交好,是想引起中國的注意:『如果你不和我們結婚,我們就和另一個人結婚了。』我們根本沒想到它們會真的建交。」
「這是一個大錯,中國永遠不會忘記的。」
但是,索馬里蘭政府不為所動。代理外交部長利班·尤塞夫·奧斯曼(Liban Yousuf Osman)為這場外交關係辯護說,兩地對民主和自由有共同的價值觀。
「我們歡迎任何想要與索馬里蘭建交的國家,包括中國。但是我們不會因為中國而把台灣踢走。」
奧斯曼對於索馬里蘭是雄心萬丈。「我們可以成為非洲之角(即索馬里半島)的台灣。台灣是一個成功的故事,而我們想要複製它的發展模式。」
他解釋說,有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首都哈爾格薩建立辦事處,包括土耳其、埃塞俄比亞、吉布提、歐盟、英國和阿聯酋等。
和台灣一樣,其他一些未受到認可的地方也有興趣與索馬里蘭建交。
2020年,位於埃及和蘇凡之間一片無人佔領土地的「黃山王國」(The Kingdom of the Yellow Mountain),其代表到訪了哈爾格薩,希望在那裏設立一個「大使館」。
索馬里蘭在台灣則設立了外交辦事處,由穆哈邁德·哈吉(Mohamed Hagi)擔任負責人。
「我真的很喜歡生活在台北,」他說。
「天氣不錯,這裏的人也比較文明。他們想要通過我們了解非洲。」
「我必須要向他們解釋,索馬里蘭不是索馬里。後者只會令他們聯想到海盜和恐怖分子。」
哈吉說,據他所知,在台灣只有三個索馬里蘭人,一個是他自己,另外兩個是和他一起工作的人。
但是他預計,不久後就會有更多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因為已經有20個索馬里蘭學生獲得台灣授予的獎學金,並且有可能隨著經濟聯繫加強,會有一批商人到來。
台灣駐索馬里蘭代表羅震華表示,他在2020年剛剛來到這裏時,曾有過一些文化衝擊,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到訪非洲。他在這裏沒有在其他國家擔當外交職務時所有的設施,但是他學會了享受在索馬里蘭的「簡單和靈性」的生活。
羅震華解釋說,他剛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從中國大陸來的。
「我喜歡在街上走。所有人都看著我說:『中國。』我說:『不,我是從台灣來的。』他們正開始了解這一點。」
「但是,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羅震華說,「我有一次在柏培拉的海灘上,一個最多五歲的小女孩走過來。她只說索馬里語,但是她指著我大叫『新冠病毒!』我又一次說:『不,我是從台灣來的。』但是我不確定她能明白。」
這場在未受承認的索馬里蘭和台灣之間新建立的友誼是否會幫助它們贏得國際認可,這場關係是否能令彼此互利,又或者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刺激中國和索馬里,目前一切還言之過早。
但是,它們已經作為事實上的國家運作了數十年,並且似乎都同時希望,能夠堅定不移地繼續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