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鐵殺警案嫌犯鄭再由因罹患思覺失調,於一審獲判無罪。判決結果激起千層波浪,除高層政治人物的「錯愕、失望」、要求上訴,網路上更有無數「裝神經病就無罪」的譏諷。
「瘋」和「傻」能否喬裝?深入鄭再由的人生,發現逃不出的貧困、漏洞百出的社會安全網,可能更是這起「犯行」的因子。
清晨驅車前往台南看守所,大雨滂沱。或受疫情影響,來探望的人少了。接見大廳未亮全燈,潮濕而灰暗。坐在椅子靜候。耳邊傳來一陣細微、間歇性且持續不斷的嗶嗶聲。抬頭見一位中年婦女欲送會客菜。她帶了蔬菜魚肉乃至水果,用透明塑膠袋各分裝成一小包,於磅秤秤重。
限重是2公斤,但她帶得那麼多,拿出一些,又放回一些。反覆又反覆,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她忍受刺耳,卻始終沒在2公斤內維持想像的均衡。
均衡那麼難。14窗口內的鄭再由穿著陳舊汗衫,頭冒白髮,面有風霜。眼神並不可怖,是路上尋常可見的中年男子,而無刑警口中罪大惡極者常有的「下三白眼」面相。但2019年7月3日,他在北上的火車,刺殺一位年僅25歲的鐵路警察李承翰。
鈴聲響,他舉起電話,聲音溫和。問是否知道我的來意?「律師有說。」提及往事,皆能清楚傳達,只是遲緩。問及為何於火車上刺警?「我中邪了。」鄭再由說:「我很無辜。他們一直在弄整人遊戲,要殺我。」
▼被刺員警李承翰年僅25歲,為家中獨子,工作認真,不料因公殉職。(圖/警方提供)
見鄭再由前一天,這起案件於台南高等法院進行二審,鄭再由亦說「我中邪」。自一審審理起,「中邪」是他對自己行為的一貫理解與說法。但無辜那麼刺耳,當由殺人者口中說出,中邪對被害者即是藉口、是狡詐的佯裝。
「可是我沒有針對警察。」會客窗內,鄭再由雙眼快速眨閃,急切覆述:「有人要殺我。但沒人幫我。我只是被嚇到,我也對他很抱歉。」
李承翰被害當天早晨,鄭再由曾慌張前往警局報案,告知自己有筆保險金將到期,而有3位朋友想害他。因他情緒激動、語無倫次,警察通知家屬來接。女兒鄭欣如(化名)告訴勸鄭再由回家,「但爸爸不肯,一直說遇到事情要處理。」鄭欣如求助警察,「警察也只是叫我帶他去醫院。但他說他沒病。」
僵持不下,她騎車尾隨鄭再由,卻因車潮而走散。鄭欣如回家等候,渾然不知父親接著去了社會局、去保險公司解約,甚至去了議員服務處求助。
▼鄭再由原先為防身的刀具,最後卻變成刺警的凶器。(圖/翻攝畫面)
鄭再由所到之處接觸的人都覺得「他很怪」。但沒人理會他不斷重述的「有人要害我」。儘管解了約,他仍相當不安,至小北百貨買了兩把刀綁在腳踝防身,並再次去警局報案。這一次,員警仍只是安撫他,就請他離開。
於是他想著北上,欲找媒體開記者會揭穿有人要謀害他的計畫。為了躲避想害他的人,鄭再由買了車至新營的票,先搭至左營,才換乘北上152車次列車往台北。途中遇列車長傅至宏查票,但他認為「他是在查我的人不是查票」。
鄭再由的說法和媒體報導大相徑庭,社會大眾認定他因逃票而殺人。但鄭再由告訴記者:「我上自強號,在第4或第5車廂,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在前面監控我行蹤,我立刻跑到後面的車廂,結果列車長拿手機尋找我。」於是當李承翰要求他下車,他認為自己下車一定會被弄死。「我行蹤已經被監控,而警察被人家利用去做非法的事,所以我才用刀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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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他為什麼殺警1】「我對他很抱歉」 殺警犯首度對李承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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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翻攝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