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凱琳娜、林廷紘、蔡錦銘
2015年2月15烏克蘭、俄羅斯、法國及德國以諾曼第會談的方式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簽定了「新明斯克協議」，在新明斯克協議的七年後，2022年2月21日俄羅斯宣布退出新明斯克協議並承認烏蘭東部兩省獨立建國，同年2月24日俄羅斯以針對烏克蘭的「非軍事化」及「去納粹化」的口號下，開始全面入侵烏克蘭。而此項衝突為何會在新明斯克協議的七年後升級成如此嚴重的結果?而後續對此衝突於國際秩序變化又將會是如何呢？
▼俄國總統普丁下令入侵烏克蘭，烏俄陷入戰火。（圖／翻攝自President of Russia推特）
衝突背景：
烏克蘭位處於東歐在地緣上和民族多樣性，擁有豐富的歷史，例如西烏克蘭曾經是波蘭、羅馬尼亞和捷克斯洛伐克的領地，而二戰後卻成為了烏克蘭領土的一部分。烏克蘭東南部大部分區域包括克里米亞在內，是蘇聯政府在1920至1954年間劃歸予烏克蘭的領土。因為豐富的歷史淵源和政治多樣性，讓烏克蘭與鄰國有著特殊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上的聯繫。然而，間接也導致了嚴重的政治認同問題，從2004年開始的橙色革命 ，再到2013年時的烏克蘭親歐盟示威運動(Euromaidan) 革命，危機不斷從烏克蘭領土上蔓延。因此，在2013年之後，烏克蘭境內對於國際認同上分成了兩派理念，一派以支持西方並加入歐盟和北約為主，而另一派則以支持俄羅斯為主。
烏克蘭境內人民支持現況
為何要加入歐盟
烏克蘭與歐盟於2008年開始進行接觸，烏克蘭國內基礎建設薄弱、貧窮問題持續。烏克蘭ＧＤＰ全球排名五十八，2020年人均GDP（國內生產毛額）僅3727美元，人均收入位居歐洲倒數第一，是歐洲最貧窮的國家之一。烏克蘭加入歐盟的優勢，首先由農業政策來說，從歐盟境內關稅貿易優惠到歐盟所執行的共同農業政策（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CAP）對於烏克蘭來說皆有不小的助力，不但可以有效改善農民所得，對於基礎建設以及農村發展多為利多的表現。其次是歐盟的區域整合（Regional Cohesion）政策，由經濟整合層面來看實施自由貿易與共同關稅，歐盟各會員國可利用凝聚政策基金（Cohesion Policy Funds)提出輔導計畫改善會員國的經濟差異，其中主要以3個基金為主，歐盟區域發展基金（European Regional Development Fund)、歐洲社會基金（European Social Fund)及凝聚基金（Cohesion Fund)。最後是面臨氣候變遷與資訊化（Climate change and Digitalization）上的問題，歐盟為了氣候變遷的問題推動了氣候變遷、循環經濟及能源等多項永續政策，期望可以實現溫室氣體的減量計畫，在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COP26後更提出Fit for 55計畫讓歐盟境內進行潔淨生產的廠商處於更公平的環境，對於依靠農產輸出的烏克蘭來說，氣候變遷影響如大麥、小麥及玉米的生產，加入歐盟後歐盟的氣候變遷政策無疑是對烏克蘭更為重要。相較於俄羅斯來說，俄羅斯雖已降低關稅、石油、天然氣等價格，允許烏克蘭進入大部分前蘇聯地區的自由貿易區 ，顯然，烏克蘭參與歐盟更為利多。然而，當時的亞努科維奇總統因受到俄羅斯警告，如果烏克蘭加入歐盟，將提高關稅，反之則允許烏克蘭進入前蘇聯地區覆蓋的自由貿易區獲得俄羅斯降低關稅及天然氣的價格。陷入困境的烏克蘭提議舉行包括俄羅斯、歐盟和烏克蘭在內的三方會談，但由於烏克蘭親歐盟示威運動革命，最終而未能實現。
2014年烏克蘭的烏克蘭親歐盟示威運動革命，導致多數國民投票通過讓當時的總統亞努科維奇下台，並選任新烏克蘭政府。烏克蘭東部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地區和盧甘斯克地區的親俄羅斯團體，拒絕承認新政府並宣布獨立。然而這些地區宣佈獨立並未受到西方國家承認，西方國家認為俄羅斯吞併屬於烏克蘭領土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地區的土地，最終烏克蘭主權衝突問題被轉移到了國際舞台上，為西方國家及俄羅斯埋下了未爆彈。
▼烏克蘭現任總統澤倫斯基。（圖／翻攝自Володимир Зеленський臉書）
明斯克及新明斯克協定
頓巴斯戰爭後，烏克蘭和俄羅斯於2014 年 9 月簽署第一次明斯克協定，雙方達成暫時的和平協議。然而第一次明斯克議定卻未能停止戰爭，因此在法國和德國的共同見證下烏克蘭及俄羅斯2015重新簽訂新明斯克協議。新明斯克協議包括停火、撤出重型武器、釋放戰俘、烏克蘭憲法改革、讓頓巴斯地區獲得自治權以及恢復對國家邊界的控制權等協議。2015 年，烏克蘭議會通過了關於特殊自治區的法律。該法律賦予頓巴斯地區擁有一定的自治權，但前提是烏克蘭擁有該地區的最終控制權。此項法案建立後，烏克蘭每年都會延長該法案。隨著烏克蘭違反停火協議，在該地區進行軍事集結、烏克蘭也未遵守新明斯克協定做出憲法改革。因此新明斯克協議在俄羅斯於 2022 年 2 月全面入侵烏克蘭後，不復存在了。
為什麼衝突現在升級了 ？
蘇聯解體後影響俄、烏危機發展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國際方面的因素，也有烏克蘭國內方面的因素。從國際的角度來看，俄羅斯、中國、阿富汗、古巴及北韓等國家，都有對於自由民主不受尊重、限制國家對外貿易、及嘗試以武裝部隊威脅其他國家等行為，令其他國家感到憤怒。因此以美國為首的自由民主聯盟國嘗試以經濟制裁及武力協助的方式保護世界的和平及自由民主。但從俄羅斯的角度來看，2021年4月2日，美國總統拜登對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表示，美國會支持及保護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的完整，緊接著在2021年6月，美國、烏克蘭及盟國在黑海大規模的海軍演習。以上行為都讓俄羅斯感受到北約逐漸向東部擴張的政策。首先北約的擴張，北約違背了1990年代對蘇聯政府作出的不擴大同盟的承諾，而北約先後接受了額外14個國家進入北約聯盟。同時北約不是純粹的防禦性聯盟，北約曾經向南斯拉夫、阿富汗、巴基斯坦、利比亞等做出軍事行動。最嚴重的是美國入侵中東國家的理由是以民主化需要而對政權發動戰爭；而俄羅斯政府與其他曾經被威脅過的國家擁有著相似的政治中心思想，因此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而嚴重威脅到了俄羅斯的安全。基於烏克蘭的地緣關係，烏克蘭一直是北約與俄羅斯之間最重要的緩衝國之一，而俄羅斯認為，北約多次嘗試把喬治亞和烏克蘭加入北約，對俄羅斯來說是不被允許的，因此北約及俄羅斯之間的緊張關係逐漸升級。從烏克蘭內部方面來看，烏克蘭東部地區的人們因為政治立場和社會文化的不同，一直活在戰區之中，而此衝突也長達了八年之久。此地區的五分之一人口是俄羅斯公民，因此俄羅斯不斷希望能解決烏克蘭東部地區的問題，烏克蘭政府則認為是俄羅斯的嘗試分裂烏克蘭領土。然而在國際社會上來說，北約對於俄羅斯的不安全感，而國際社會對和平解決頓巴斯地區問題，烏、俄雙方及西方國家長時間無法達到共識，此一結果導致了此次衝突升級成烏、俄雙方的戰爭。
▼美國總統拜登也對俄羅斯做出多項制裁。（圖／翻攝自The White House臉書）
國際對於烏俄衝突的反應
國際社會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想法可以從聯合國大會議譴責俄羅斯決議的投票中看出，141個國家投票贊成譴責俄羅斯，5個反對譴責俄羅斯，35個棄權。超過四分之三的聯合國會員國支持烏克蘭，這些大都是歐美、拉丁美，以及亞太國家。反對國家包括敘利亞、白俄羅斯、朝鮮、厄立特里亞和俄羅斯。而棄權國家包括中國、印度、巴基斯坦、南非、越南、伊朗、伊拉克及26個非洲國家。這些棄權國家聰明的在支持俄羅斯或美國聯盟之間不做選擇，希望在不得罪國際社會的強況下獲得最大的自身利益。
俄羅斯對烏克蘭開戰後，多數西方國家開始對俄羅斯展開大大小小的制裁。從經濟制裁、軍事制裁、航空運輸制裁到社會制裁。美國、歐盟及日本同時宣佈了被經濟學者稱為核彈等級的經濟制裁，將部分俄羅斯銀行排除在國際支付系統，「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之外。同時封鎖加密貨幣活動，包括與俄國Sberbank和VTB等被列入黑名單銀行交易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和其他數位貨幣平台，防止個人及組織利用虛擬貨幣規避裁。德國方面則是完全停止了鋼鐵方面的採購，導致俄羅斯主要鋼鐵生產商的出口出現下滑，鎳出口也受到影響。而瑞士及新加坡分別凍結俄羅斯在該國的，總統普亭、總理米舒斯京、外長拉夫洛夫的金融資產。除了國家對國家的經濟制裁之外，企業方面，蘋果公司宣佈，停止在俄羅斯銷售iPhone系列手機，並把俄羅斯官媒RT News和Sputnik News的應用程式從App Store下架。殼牌石油公司拋售出與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及相關實體合資企業的股權。英國石油公司已拋售俄羅斯石油公司19.75%持股。台積電加入制裁行列，已完全停止供貨予俄國特殊應用晶片商Elbrus及其上游供應商。除此之外許多國家及企業紛紛跟上。多數西方國家人民也拒絕使用俄羅斯商品。俄羅斯則以「太空貿易戰」反制美國及歐洲的經濟制裁。似乎又上演了冷戰時期的相互制裁。
▼烏俄開戰後國際經濟受到大大衝擊。（示意圖／翻攝自pexels）
烏俄戰後及世界的影響
21世紀是個全球供應鏈的時代，有技術的國家發展品牌，有勞力便宜的國家發展製造及代工，有天然資源的國家提供能源出口，各自發揮各自的優勢。然而戰爭需要大量的前線補給，原本的勞工都將前往第一線作戰，這些沒有經濟價值的行為都將傷害世界各國的經濟體。而戰後經濟可分為短期影響及長期影響。世界多國將俄羅斯排除在SWIFT之外，SWIFT是一種全球性的金融基礎設施，一旦被排除在外，原有資產將被凍結同時將無法與全球進行貿易。俄羅斯經濟高度依賴石油、天然氣出口，因此目前對俄國經濟的負面影響難以估計。在傷害俄羅斯的同時SWIFT也是一把雙面刃，俄羅斯的石油及天然氣如果不能順利出口，多數歐盟多家將會面臨到嚴重的能源危機，同時油價及天然氣的飆漲，直接轉價到美國及歐盟的企業上，而企業為了不虧損將會把價格轉嫁到消費者身上，因而通貨膨脹的危機將一步步如雪球般變大，美國目前通貨膨脹居高不下，年增長率6%-7%，如果油價及天然氣價格進一步推升，將導致問題惡化。而到時世界各國將採提升利率方式應對，而利率是資產最大的殺手，股價會進一步下跌，房市也會因此泡沫化，此一連串的事件很可能造就下一個經濟大蕭條。
戰爭有輸家也會有贏家，根據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對俄羅斯究責投票，中國、古巴及委內瑞拉等13個國家表決棄權。這些國家在俄羅斯被西方國家制裁後獲得轉單效益，經濟活動更加活躍，同時這些國家放棄使用美元轉而使用人民幣來規避SWIFT的制裁。除此之外中國在此戰爭前在烏克蘭地處東歐與西歐交匯處，設置一帶一路的絲綢之路計畫。儘管戰火可能造成烏克蘭港口封閉等立即的貿易中斷，但長遠來看，烏克蘭戰後重建之路對中國的仰賴都會不減反增。
現階段烏、俄間的衝突希望得到降溫及恢復和平，對於分析俄羅斯社會的反應就顯得極為重要。蘇聯解體到俄羅斯經濟起飛不到半個世紀，這短短的五十年間擁有三個不同世代的聲音。第一代傾向於懷念蘇聯，他們希望能與舊蘇聯共和國的成員擁有密切的連繫，第二代是90年後，90年代的俄羅斯人深信普丁，因為普丁幫助俄羅斯從經濟大蕭條走出來，並擁有正確的能源出口政策讓俄羅斯成為金磚四國之一，而第三代是千禧世代，千禧世代的人沒有經歷過90年代的艱難時期，並且已經受到全球化效應的影響。超過半數的俄羅斯人對於俄、烏衝突傾向於支持政府，因為俄羅斯認為西方國家給予了兩套民主標準，例如美國從未因為入侵伊拉克、利比亞、阿富汗等受到製裁，歐洲對於中東國家的難民從來沒有如此接納過。西方國家的這些行為讓俄羅斯人對西方國家不抱持著開放的態度。因此，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即使在經濟損失難以承受的情況下，俄羅斯人民也不願意向西方低頭。
雙方的立場
目前烏、俄雙方最大的分歧在於烏克蘭是否可以加入國際組織以及對領土地區的認知。對於俄羅斯來說，需要確保烏克蘭的中立地位，特別是不與北約結盟，並承認克里米亞是俄羅斯領土的一部分以及頓巴斯和盧甘斯克共和國的獨立。對於烏克蘭來說，烏克蘭不想放棄其進入國際組織的權利，同時希望保護領土的完整和主權掌握。2022年3月1日，俄羅斯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證實，歐盟不是俄羅斯戰略安全問題的一部分。因此，可能的妥協之一是烏克蘭加入歐盟，而不是加入北約。至於其他問題，烏克蘭和俄羅斯尚未找到共同點。
▼北約秘書長也要求各成員國的軍事指揮官研擬計畫。（圖／AP NEWSROOM）
新世界秩序 ？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是冷戰結束後世界最矚目的戰爭，此次戰爭與以往最主要的區別，在於有別以往的軍事衝突，此次戰爭加入了第一次互聯網世代的網路認知作戰。以往的戰鬥中，國與國之間會試圖切斷電信電纜等通信設備來破壞敵人的訊息傳輸，但在互聯網時代的信息戰略改成以錯誤信息或信息不對稱的方式來攻佔對方的心靈層面。舉例來說西方國家試圖透過報導，擴大俄羅斯人冷酷無情，以此來提升世界各國對俄羅斯的制裁與抵制。俄羅斯人則試圖在國內隱藏戰爭恐怖現況，來強化俄羅斯國內人民的軍心。難以追查及不完善的法律，讓互聯網世代時代的信息核查，具有強烈的侷限性。假新聞的挑戰使得 Meta（Facebook）、Twitter、Tik Tok 等科技公司成為現代戰爭時期最重要的戰爭之一。網路政治戰爭可以是某些國家的重要武器，但同時也造成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成為了雙方信息戰下的犧牲品。
雖然戰鬥仍處於關鍵階段，未來發展幾乎無法預測，但新世界的秩序趨勢發展已經相當明顯。新世界的局勢發展將分為支持美國領導的聯盟國家和在聯合國棄權投票及投反對票的國家。在全球貿易的趨勢下，世界強國希望所有國家打開貿易的大門，平衡國與國之間的貿易順差及貿易逆差。然而經濟發展中國家將面臨到困難的選擇，一方面是聽從世界強國同意降低關稅接受其他國家的進口商品，此將強烈傷害到國內的商品競爭力及國內的就業環境。另一個選擇是提升關稅不接受進口商品，而此將受到世界強國的經濟制裁。例如在烏克蘭戰爭方面，俄羅斯不聽西方國家的領導，因此歐盟將停止進口俄羅斯的天然氣，而俄羅斯的經濟將會沉重的打擊。因此，俄羅斯的經濟將向西方國家以外的國家轉移，這表示對俄羅斯友好的國家，尤其是中國將會獲得許多機會。對於兩股權力之間的國家來說，選對邊站或能夠保持中立和維持現狀至關重要，而不是成為兩個大國爭鬥的據點。
▼俄羅斯從2月24日起入侵烏克蘭至今已三週。（示意圖／AP newsroom）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台灣的新聞一直在比擬預測中國入侵台灣的可能性，近期美方代表蓬佩奧訪台，並呼籲美國政府應該立刻承認台灣是主權獨立國家，此行為引發中國方面的強力反對。雖然台灣及烏克蘭的歷史背景不完全相同，然而台灣可以將烏、俄衝突視為借鏡，烏克蘭因遵循美國的引導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台灣的政府應該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避免掉入國際及內部政治鬥爭的局面。美國真的為台灣從長考量嗎? 台灣將如何在中美的衝突下找尋到自己的定位及價值而避免再度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參考資料：
[1] 橙色革命—在2004 年第二輪烏克蘭總統選舉投票後在烏克蘭發生的一系列抗議和政治事件。
[2] Euromaidan - 親西方的支持者走上街頭並開始革命，以回應當時的親俄羅斯的政府停止進入歐盟的進程。
[3] 烏克蘭只有加入歐盟才有好日子
[4] 頓巴斯戰爭介紹
●以上言論不代表東森新聞立場。
文章來源：烏克蘭戰爭：新的世界秩序？
由《宇智顧問》授權轉載。
（封面圖／AP NEWSR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