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Jilla Dastmalchi/BBC)
「謝謝你制止我無法自拔的惡魔生活。」
韓國網上秘密性剝削案件N號房主謀趙周斌(音譯,Cho Ju-bin)被捕後這樣形容自己。
趙周斌被稱為「博士」,他經營網絡聊天室,勒索幾十名年輕女性自行製作與性相關的視頻,受害女性中有16人未成年。
這些視頻與強姦暴力有關,趙周斌在加密通訊軟體Telegram售賣這些視頻,價錢由200美元至1200美元不等。
他的「博士房」並非唯一一間聊天室,他把其複製成不同號碼的「N號房」,讓顧客可以付費實時接觸到那些上載的勒索所得視頻。
無數同類型的房間意味著有數以萬計的付費用戶。
根據韓國報章《國民日報》,每一間房大約擺放了3至4名被勒索少女的視頻。
聊天室的營運者聯絡這些少女,假裝答應為她們提供模特兒或性相關的工作,然後要求少女透過Telegram提供個人資料和照片,這些資料成為了被勒索的工具。
趙周斌面對14項控罪,包括強姦、勒索、非法製作及傳播性物品等等,案件在他被捕後三個月後,即6月11日開審。
根據其律師,他承認透過Telegram製作及散播性愛視頻,但他否認有勒索、暴力、威迫這些少女。
雖然各界聚焦在這位疑犯身上,但因他受害的少女,卻在孤獨掙扎。
韓國社會傾向保守,幾十名受害者正面對漫長崎嶇的路,去重建她們的人生。
李孝琳(音譯,Lee Hyorin)決定幫助這些受線上性罪行所害的受害者。
她接受BBC訪問時說,「有時候我覺得休息已經是罪,當我睡覺,就等同讓更多性侵視頻流出,受害者更受傷。」
「起初我想如果我每天日以繼夜工作,或許我可以刪掉所有這些視頻。」
她自2017年開始,處理網上性罪行所帶來的破壞性後果。
最初,她的工作是在網絡上移除這些內容,但她很快發現,單純地把這些案發證據移走並不足夠。
「性侵視頻成為了社會問題,但沒有制度去協助受害人,」她說,「這就是我們組織『韓國網絡性暴力回應中心』成立的時候,我們的目標不單是刪除那些東西,而是從女權的角度,向受害人提供輔導服務。」
李孝琳很快洞悉到自己工作的價值,知道受害人會因為這些案件,有長遠的傷害。
「很多受害人也很害怕,擔心她們私密的自己被分享,被儲存,現在或是十年後,仍然會被人拿去娛樂或謀利,」她說。
許多受害者去到她的中心,都會提出很多借口。
「她們這樣做真的令我心碎,」她說,「我會確保花時間告訴她們,這不是她們的責任或錯誤。」
她相信,受害人康復的根源是要從罪惡感獲得解放。
「這很令人傷感,許多受害人事實上周邊沒有人會對她們說一些我對她們說的話。」
相反,很多人責怪或批判她們,令許多受害人感到罪惡感和羞恥。
要走出陰霾本來就需要很大勇氣。李孝琳估計,那些因Telegram性販賣案而向她們求助的受害人,只是佔全部受害者的少數。
「受害者來找我們之前,已走了一段艱苦的路,面對了警察和媒體等等,她們找我們時感到身心疲憊。」
許多受害人選擇放棄,李孝琳則希望與她們一起,逐步重建生活。
「我們康復的定義就是她們不再是被動的人,被她們所受的痛苦困起來,她們會消化了這次事件,把它視為人生歷練的一部分,然後繼續自己的生活。」
李孝琳的工作對自己個人也有影響。
「我提供輔導時也感受到她們的痛,我也得了一些類似創傷後遺症。」
「N號房事件中,那些男人強迫女性亂倫,這太令人震驚,他們如此搶奪受害人的自尊和侵犯她們。」
不斷接觸這些物品也令她個人生活受影響。
「我自己都很害怕,在我加入這個組織前,我見到一些性愛視頻的縮圖,有點像是我跟我的伴侶,我整晚害怕得哭得很慘,日出時我才敢把這視頻下載,最終那並不是我,每當我進行刪除性視頻的工作時,每當見到有些人很像我的妹妹或朋友,我都會查清楚,怕萬一齣事。」
時間讓她逐漸接受自己工作最差的部分。
「兩年前,當我被指派去刪除一個人的內容,我因為那性視頻的縮圖而心靈受創,它深深打擊了我,但我現在可以了,我猜時間過去了,我就克服了那震撼。」
她自己亦要尋求幫助,「輔導員也需要被輔導,」她說,「我們要面對很大壓力。」
在韓國,網絡性罪行一般很難提告,很多被捕人士經常只是收到警告就獲釋,而即使成功提告,多數刑期也不嚴苛。
根據當地高等法院的紀錄,在2012年至2017年期間,有7446人因為非法拍攝而被提告,但只有647人被判監或罰款。
這激怒了韓國人。
BBC駐首爾記者勞拉‧比克(Laura Bicker)說,「不斷有女性告訴我,她們覺得司法制度不足以懲罰性罪行,沒有阻嚇作用,而有不斷地有數以萬計的女性,呼籲政府作出改變。」
韓國政府表明會修改現行性罪行的法例,包括一些線上性誘及勒索兒童少年。
當局5月打擊網絡性罪行後,國會修改法例,令儲存、藏有、觀賞、購買未經同意攝錄的視頻或圖片,將會面臨2.5萬美元罰款和最高3年監禁的刑責。
此前,觀看或藏有這些非法錄的影像不會受到處分。
韓國N號房事件中,韓警稱664名疑犯被扣留,包括一些重要疑犯。
但一些法官繼續寬容地對待網絡性罪行犯罪者。
趙周斌案件審理時,一批女權活動人士在法院外抗議,稱如果他不接受更嚴厲的刑責,將會有更多侵害個案和更多受害者。
李孝琳追求打擊網絡性罪行的決心更明確。
「2018年時,我活在單純的憤怒中,為什麼這樣不公平?為何這樣具侮辱性?我很生氣,令我不能停止工作,我想你可以把它稱作『吶喊』。」
「我們沒有所有案件終結的一天,這是我們最大的困境,唯有不斷協助那些受到報復色情和網絡性罪行影響的受害人,讓她們康復。」
她相信,每當她們刪去一段視頻,就讓多一個人可以展開自己康復的過程,但這種不斷移除非法內容和暫停這些東西運作的工作永無休止。
「網絡性罪行剝奪了一個人的基本自尊,所以我們一定不可以停下來。」
圖片:Jilla Dastmal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