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舒夢蘭
在地球最古老沙漠，見證人獅之間最深情感；在最靠近死亡的地方，見證最堅韌的生命。
它真的很遙遠，距離臺灣快20000公里，面積50000平方公里，位在非洲西南部的納米比亞（Namibia）。但納米比沙漠在地理位置上卻是極為重要，因為它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沙漠，其乾燥酷熱持續了八千萬年。來自大西洋的空氣經過寒冷的本吉拉洋流，隨後變得乾燥並冷卻下沉，形成乾旱的沙漠氣候。同時，它也是世界上鮮有的海岸沙漠，擁有長達2000千公里的海岸線，儘管如此，該地區每年降雨量卻僅有五毫米，有時甚至一滴雨都不會下，是世界上最乾燥的地方之一，環境惡劣、寸草不生，納米比（Namib）來自當地納馬族語，意思就是：「廣闊荒無、一無所有。」可以想像，在這樣的地方鮮少有生命能夠存活，恐怕也無法引起一般人的興趣，但我卻嚮往已久。
追尋絕跡者
在這裡的沙，是在千萬年的歲月與強風合力之下，將含鐵的山脈風化而成的廣袤紅色沙海；在索蘇維來（Sossusvlei）鹽沼區，更堆砌出300公尺高的巨大沙丘，連綿起伏，浩瀚如海，是地球上最壯麗的景觀！聯合國已經將其列入世界自然遺產，也成為全球地質學家的研究對象。
但除了這樣的壯闊奇景，更吸引我的地點是從這片紅色沙丘繼續往北走的一段海岸線──骷髏海岸（Skeleton Coast），這個名字實在令人不寒而慄，但其來有自，原因是從大西洋吹來的潮濕空氣在經過寒冷的海面時，就會產生濃霧，因此導致不少船隻在這段海岸迷航而發生意外，船難悲劇不斷上演，骷髏海岸因而被稱為世界上最危險的海岸線，葡萄牙水手更稱它是「地獄之門」！但這裡竟然也是地球上最珍稀物種，沙漠獅的家園！
你沒聽錯，沙漠有獅子，但是不同於一般非洲大草原上棲息的獅子，牠們是這片古老沙漠中獨有的珍稀物種：沙漠獅子。在這片只有烈日與沙塵暴的無情荒漠，牠們已經神祕生存了好幾百年，是地球上唯一能夠克服這樣嚴酷環境、並且存活的稀有族群。
1930年代之前，人類對此地一無所知，隨著人們擴張生活範圍，文明便成為獅群滅絕的開端，因為當地人不斷向沙漠移居，更在這裡畜牧牛羊，造成人獅之間的衝突不斷，到了90年代，沙漠獅幾乎被殘害殆盡，再也沒有人看過牠們出現。
沙漠獅成了當地的一項傳說，也引發了科學家們的注意，外界仍然希望還有獅子倖存。直到1997年，經過納米比亞首席科學家菲利普•斯坦德（Philip Stander）博士的追蹤，發現還有20隻獅子倖存，於是展開了「沙漠獅保育計畫」。而這也是我願意飛越20000公里，經過多次轉機，決定深入納米比沙漠的原因：追蹤沙漠獅子！
走入最接近死亡處
但深入已經八千萬年的古老沙漠並非易事，多次轉機還真的只是小case，納比米沙漠廣闊荒蕪，而且四周重重高山，杳無人跡，根本沒有任何公路可以抵達，因此我們必須乘坐只能容納四人的小飛機，飛進沙漠深處。於是我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帶著要搏命似的緊張，從臺灣出發，旅途輾轉，終於抵達了納米比沙漠。
這真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世界，烈日熾熱、狂風肆虐，這片被沙塵暴吞噬的土地，幾乎沒有食物與水源，地表上很難看到活物。其中有一處叫做「死亡谷」（Dead Vlei）的地方，十分具代表性：那是一片白色的乾涸鹽沼，上頭豎立了數十棵樣貌奇特，卻都早已枯死的金合歡木，遠看充滿詭譎之感。千年之前，這裡曾是有河水經過的綠洲，後來沙塵暴吹起大片沙塵，累積成沙丘，河水逐漸被阻斷，最終從湖泊變成乾硬的黏土窪地。
這些遠古樹木由於氣候極為乾燥，全都乾枯，卻也因為缺乏水氣而不會腐壞，它們自萬古挺立至今，蒼涼又無情，此處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因此被稱為死亡谷，也被封為「世界上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此名乍聽之下，或許會以為是一片驚悚光景，但若是在日出前抵達，你將會看到晨曦的日光與沙丘陰影在此處交錯，那是一種奇異的美。看著這樣的奇景，我心想，或許這就是造物主的巧思，生與死，原來可以如此靠近，如此美麗。
惡地中的生命韌性
而要在這片古老沙漠中找到活物很費工夫，能在此地存活的生物絕對需要歷經百萬年的演化，其中有一種美麗的動物：南非劍羚（Oryx gazelle）。南非劍羚的體型很大，就像一匹馬般，頭上還有一對如利劍的羚角，讓牠們能夠適應沙漠生活，成為納米比沙漠中的美麗風景。牠們因為獨特的身體構造，竟然能夠連續好幾天不喝水，或是用強而有力的前腳，挖出地底下的植物根莖充饑解渴。甚至，為了保持體內水分，還能把自己的體溫從攝氏35.7度調節到45度，以減少跟外界的溫差，真是神奇的動物！
可以想見，要在這一片蒼涼沙漠中生存，不管是對動物或是植物而言，都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我開始想，我所要追蹤的沙漠獅，牠們是否真的存在？抑或只是沙漠中的一頁傳說？
作者簡介:
舒夢蘭
《聚焦全世界》主持人／製作人。榮獲電視金鐘獎「人文紀實節目主持人獎」與「最佳教育文化節目獎」、吳舜文新聞獎最佳紀錄片、曾虛白先生新聞獎、台達能源氣候獎、全球華文永續報導獎、星雲真善美傳播新聞獎、社會光明面獎….等，並入圍亞洲電視大獎最佳紀錄片。著有《生極限》、《聚焦全世界》等五本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