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格蘭的反種族主義示威者將17世紀的奴隸販運者雕像拉倒然後投進一個港口的深海時,當中的訊息再明白不過。
愛德華·科斯頓(Edward Colston)的船被認為曾將8萬名男女老幼從非洲運到了美洲,但是在他的家鄉、曾得益於他手中巨額財富的布里斯托,他在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引以為榮地紀念。
政府在周日(6月7日)對拉倒雕像的行為予以譴責,但是示威者卻說,他們希望這一舉動標誌著改變。
「雕像就是在說:『這是一個做過偉大事情的偉人。』這不是真相,他是一個奴隸貿易者和一個殺人犯,」歷史學者大衛·奧魯索加(David Olusoga)向BBC表示。
像布里斯托的這一聲抗議一樣,全球的各起示威凸顯了各個城市的殖民地和奴隸所有制歷史,將代表這一切的那些人物都放到了聚光燈下。
在蘇格蘭首府愛丁堡,一座紀念碑紀念的是一名阻礙廢除奴隸制的政客,它被人用噴漆塗上了「George Floyd(喬治·佛洛伊德)」和「BLM(『Black Lives Matter』的簡寫)」的字樣。
這座高150英尺(46米)的梅爾維爾子爵紀念碑位於愛丁堡的聖安德魯廣場,建於1823年,紀念的是亨利·鄧達斯。
鄧達斯是18至19世紀該國最有影響力的政客之一,曾有「無冕之王」的外號。
他在1792年對一項本該廢除奴隸制的法案加入了修正案,選擇了一個更加「循序漸進」的做法。
這讓奴隸所有制的廢除比原法案所定的晚了15年。
數以千計的人聯署呼籲將這座紀念碑拆除。
在一片針對這座紀念碑的抗議聲中,政府官員已經宣佈,將會在上面加上一場牌匾,提供「反思性的」細節,說明這座城市與奴隸制的關聯。
「我們需要講出我們的故事,確保人們了解愛丁堡在世界歷史當中的角色——不僅是我們引以為傲的那部分,也包括我們引以為恥的那部分,」愛丁堡市議會領袖亞當·麥克維(Adam McVey)向BBC表示。
在比利時,人們呼籲將該國在位時間最長的國王利奧波德二世的各個雕像拆除。
要求拆除這些雕像的網上聯署已經得到數以萬計的人簽名,而一些反種族主義示威者則採取了更為直接的行動。
在根特市,這個殖民地時代國王的一座半身像被紅漆覆蓋,還在它頭上裹了一塊布,上面寫著「I can』t breathe(我無法呼吸)」。這是喬治·佛洛伊德被一名白人警員用膝部壓頸直至死亡前說的話,也是當下抗議的導火線。
在安特衛普,另一座國王雕像則被示威者縱火焚燒,隨後被官方人員移除。後者說它將被移至一家博物館。在首都布魯塞爾,一座雕像則被人用文字「assassin(暗殺者)」標記。
利奧波德二世在1865至1909年間在位,不過他最被人記得的是他在剛果民主共和國那段糟糕的事蹟。
在1885至1908年,這個歐洲最小國家之一的皇室將當時被稱為「剛果自由邦」(Congo Free State)的民主剛果變成了他的私人殖民地。
他將其變成了一個大型的勞工營,並從橡膠貿易當中賺取了巨額財富。抗拒成為奴隸的人常常被射殺,而利奧波德的軍隊被命令收集被處死者的手。
在利奧波德統治期間死去的剛果人約有1000萬。他還將一些剛果人放進比利時一個「人類動物園」裏。
他在1908年被迫放棄對剛果自由邦的控制,但是該國直到1960年才從比利時獨立。
一些反對將雕像移除的人則說,比利時的財富正是來自利奧波德二世國王統治期間貿易經濟上的成功。
美國弗吉尼亞州將移除一座美利堅聯盟國軍隊(南軍)將領羅伯特·E·李(Robert E. Lee,李羅拔)的雕像,它在佛洛伊德事件引發的抗議期間被破壞。
在宣佈這座立於1890年的12噸紀念碑將被拆除的決定時,州長拉爾夫·諾森(Ralph Northam)說:「我們不再宣講歷史的一個錯誤版本。」
「雕像已經在那裏很長時間。但是,它過去是錯的,現在也是錯的。所以我們要將它拆除。」
這是首府裏士滿紀念大道(Monument Avenue)上的五個被塗鴉覆蓋的聯盟國軍雕像之一,塗鴉中包括了各種要求「結束白人至上主義」的字句。
羅伯特·E·李是在1861至1865年美國內戰期間代表南部州份支持奴隸制的聯盟國軍當中的一名指揮官。
他還與弗吉尼亞州其中一個最富有的奴隸主家族通婚;在他岳父去世後,他還曾從軍隊請假,回去管理家族的產業。他遭遇了那些期望解放的奴隸對他的抵抗。
歷史文檔顯示,他鼓勵嚴厲毆打那些試圖逃跑的人。還有說法稱,他曾拆散奴隸家庭。
在美國人,很多人將羅伯特·E·李看作是國家奴隸制歷史和種族壓迫史的象徵。
另一些聯盟國軍雕像亦被抗議者塗污。
一些認為聯盟國軍人物雕像應該保留的人,理由是它們是美國歷史和南方文化的標記。
在倫敦,一座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的雕像亦被塗鴉破壞,人們聲稱他是一名「種族主義者」。
丘吉爾領導英國在二次大戰中取得勝利,因而備受愛戴。
在英國政府網站,他被形容是「一個啟發世人的政治家、作家、演講家和領導者」,並且在2002年BBC的一次民意調查中被選為史上最偉大的英國人。
但是,對於一些人來說,他仍然是一個充滿爭議的人物,一部分就是因為他在種族問題上的觀點。
「絶對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丘吉爾就是種族主義者,」歷史學者、即將出版的《丘吉爾迷思》(The Churchill Myths)一書作者里查德·托耶(Richard Toye)說,「他肯定認為白人是優越的,他曾明確地那樣說過。」
「他對印度人作出過令人不愉快的評語,他說他們是信仰野蠻宗教的野蠻人;他也對中國人作出過令人不快的評語,我還可以繼續舉例。」
「很明顯,你要承認丘吉爾的維我利亞時代背景肯定對他是有影響的,但是我會說,這不一定是影響他種族觀的一個決定性或者關鍵性的因素,因為它有隨著時間搖擺,」他補充說。
在2015年接受BBC訪問時,《丘吉爾:榮耀的終結》(Churchill: The End of Glory)的作者約翰·查姆利(John Charmley)表示,這位已故首相信奉種族等級,當中白人基督教新教徒在最頂端,高於白人天主教徒,而印度人則高於非洲人。
1937年,丘吉爾曾向巴勒斯坦皇家委員會(Royal Commission):「比如,我不承認美洲的紅色印第安人或者澳大利亞的黑人是被嚴重地虧待過。這樣說吧,我不承認一個更強大的種族,一個更高級的種族,一個更加見過世面的種族,來到這裏奪走他們的地方,就是對這些人的虧待。」
丘吉爾對猶太人和伊斯蘭教徒的評語,以及他在1943年造成超過200萬人死亡的孟加拉大饑荒當中的作為,或者說不作為,都曾受到過批評。
丘吉爾的外孫、尼古拉斯·索梅斯爵士(Sir Nicholas Soames)過去曾說他的外祖父是「愛德華時代的孩子,說的也是那(個時代)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