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河老師的英語課教室時,學校的鈴聲正好響起。鈴聲有著歡快的旋律,代表新學年開學的新一天課程開始了。
只不過,並沒有學生隨著鈴聲走進教室。
相反,河老師獨自一個人坐在教室裏,對著手提電腦點名。
「秀彬,你在嗎?」她殷切地問。最終,秀彬回答了。
「我整個假期一直都在保持社交距離,」這名16歲的學生告訴她說,「而且因為我們過去幾個星期都一直留在家裏,我的生活變得更鬆散和懶惰了。」
他微笑起來。以上中學第一天和老師第一次見面來說,他的回答非常誠實。
河老師是龍仁韓國外國語大學附設高級中學的英語科組長。她向我承認,她在上這堂課之前也很緊張。「甚至是害怕,因為我以前從來沒用過這種技術,不過它沒有我想的那麼糟。它永遠不可能像一堂正式的課,不過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它是最好的選擇。」
在樓下,在這堂英語文化課之後,柳老師則更加坦白。「這令人吃不消,」她說,「我們要適應那麼多的改變——它來得太快,感覺像一場海嘯。」
對於老師來說,在已經堆得很滿的備課計劃之上,新技術是另一樣需要他們操心的事情。
對學生來說,學年開學的延期以及不確定性,令他們更加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韓國有著世界上最嚴酷的教育系統之一。學生經常要在補習班學習到深夜,特別是要面臨以艱難著稱的大學入學試的那些學生。韓國大學修學能力測試是連續八小時馬拉松式的磨人考試,在這個國家被看作是你人生當中的決定性時刻。
韓國教育部將考試日期延後了幾周至12月,但是18歲的崔允正仍然感到壓力巨大。
「開學延期一個星期的時候,我很開心。它緩解了我對畢業學年的緊張,但是隨著開學日期一次又一次延後,我開始發現不對了——那我的期中和期末考試怎麼辦?這些考試是我們凖備大學入學試的最後測驗,如果我們考不了這些試,那怎麼辦?」
她的朋友柳秀荷這時插話了,她也感到擔心。
「是的,他們開始談論一些期中考試可能變成進度覆核。然後我就慌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學校的進度覆核是出了名的狠。我當時在想,要是我們因為這一切而上不了大學怎麼辦?」
這並非是韓國政府的打算。事實上,這是韓國衛生官員一直試圖避免出現的狀況。
在過去兩周韓國疾病控制中心都在每日的簡報會上敦促民眾遵守保持社交距離的指引。他們傳達的訊息,正是要為孩子和他們的教育考慮。
但是,韓國各地還是出現了各種小規模的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爆發。首爾一家酒吧出現了爆發,大邱附近的多家醫院也出現確診病例,從歐美回國的人當中也出現感染——這些都計算在了韓國感染總人數內。
學年的開學已經延遲了五個星期,它還有可能會進一步推遲。
網上授課成為唯一的途徑。對於一個新冠防疫處理方式受到廣泛稱讚的政府來說,這將會令人失望。韓國對於追蹤和檢測的強勢執行似乎起到了效果,但是即使有那麼多的措施和努力,重開教室上課的風險仍然太大。
「繼續網上教學是我們以前從來沒走過的一條新路,我們事實上是在打開一個新世界,」韓國總理丁世均在一場新聞簡報會上說道。
「擴大關閉學校的範圍會是一個迴避責任和很多困難的做法……但是我們選擇了網上授課,因為這是第二最佳的選項。」
「我們的目標是確保遠程教學效果良好,但是最終我們會盡全力讓冠狀病毒疾病全球大流行情況穩定下來,以讓我們的孩子能夠去上學。」
從後勤的角度,哪怕是像韓國這樣技術先進的國家,將全國的小孩都註冊進虛擬學校也是一項挑戰。幸運的是,政府已經援助低收入家庭支付網絡費用,但是學生是否有足夠的智能設備來與老師連線,這仍然是一個問題。
有關部門進行一次點名登記;22.3萬名學生表示他們沒有所需的技術設備來參加網上課堂,促使教育部要開設設備借用服務。
一些慈善機構也通過捐獻平板電腦、可移動網絡設備以及提供技術支援來給予協助。在首爾,慈善機構「好鄰里」(Good Neighbours)已經幫助了數以千計來自低收入家庭的學生。他們甚至送出食物包來幫助學生集中精力學習。對於很多人來說,學校可能也是一個環境安穩的地方,那裏每天都提供家常膳食。
金成洪一邊將麵條和飯裝進盒子,一邊告訴我說,比起有沒有智能設備可用,家長更擔心的是他們的小孩在沒有老師監督的情況下能不能好好學習。
「對於很多低收入、單親或者祖父母帶小孩的家庭來說,最大的擔心是他們去工作的時候要將小孩留在家裏。我們試圖幫助這些家庭,通過打電話給小孩去檢查他們,或者通過送這些食物包時探望他們,也會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
另一些人則對長時間呆在電腦前而感到擔心。
「看屏幕看七個小時,哪怕想想都令我擔心,」崔允正說。
「這真的傷眼。我的弟弟在培材中學上學,一切都是互動的。韓語、英語、數學,都是時時刻刻在互動的。甚至體育課!他告訴我說,他一邊看小屏幕一邊聊天的時候,眼睛都瞪圓了,而且疼。」
不過,柳秀荷還是決定,要積極一些。
「我會向我的高中三年級同學們說,我們是能夠集中精神的,我們能夠控制我們的焦慮,以我們自己的節奏來學習。」
「我們能夠做得到,」她說,然後她以那句韓國著名的集會口號結束:「奮鬥!」
韓國政府承認,這是一次實驗,並且一直會做一些嘗試。他們再一次敦促公眾遵守保持社交距離的指引,直至4月19日。如果每天新增的確診病例保持在50宗以下 ,然後他們或許就會試著開放一些學校——或者至少其中一些教室。
這樣寫會感到有點罪惡感,但是在很多方面,首爾的生活感覺上是非常正常的。只不過,我會將它稱作是這個新冠病毒之年的「新常態」 。口罩成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個角落、每家餐廳櫃台都放上了洗手液,有些甚至都用膠帶綁在了燈柱上。我的手機每天都被緊急通知轟炸,警告我要警惕,不能鬆懈。
於是,學校的上課鈴聲會繼續響徹空蕩蕩的校園走廊。網上課堂也將是這個國家的學生們能夠得到的最接近上學的待遇,至少現在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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