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馬登(Conor Madden)躺在舞台上,周圍一片沉寂。康納覺得自己身體冰涼,他知道自己受傷了。
唐納還記得劍落到身邊發出的咣啷聲音,然後,劇組的一名演員抱著他問:「你沒事吧?」
出演莎士比亞名劇《哈姆雷特》(又譯《王子復仇記》)中的主角時,唐納年僅24歲,可謂年輕有為,事業即將騰飛。但誰也沒有料到,在舞劍打鬥過程,他被意外擊中,造成重傷。
唐納的演藝生涯似乎也被斬斷,沒有人知道今後他是否還能再繼續演出。
當時,拿到哈姆雷特(Hamlet)這一角色讓唐納倍感榮幸。通常這一角色都是給30多歲更有資歷的演員。
劇場不大,在場的800名觀眾鴉雀無聲,人們還以為這是劇情的一部分,直到藝術總監匆匆走上舞台。他先對觀眾致歉,並說演出必須到此結束。
觀眾回過神來,抱以熱烈掌聲。大幕落下。
其實,在事故發生前,劇組已經多次成功地演出此劇,但這次是來到另外一個城市的新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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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是愛爾蘭人,他從小就想當演員。他的家人和親屬大多數是體力勞動者,康納是家中第一個成為演員的人。
他15歲就開始在愛爾蘭參加巡迴演出,之後又到都柏林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 Dublin)深造,學習了三年的表演藝術。
在這期間,他不斷提高自己的演技並擴展在行業的人脈。當他得到出演哈姆雷特王子這個角色時喜出望外。同時,他也感到肩上的重負和挑戰,畢竟曾有多少名人前輩出演過王子這一角色。有人為此一舉成名,但也有人為此斷送了事業。
接下來,康納在都柏林參加了五個星期的彩排和演出。演出非常成功,演員、觀眾人人都喜愛至極。康納也陶醉其中。
都柏林的演出獲得成功後, 劇組來到了愛爾蘭的第二大城市科克(Cork)的「大眾劇院」。但這裏的舞台要比都柏林劇院的略小。
劇組還是採用同樣的台步,為了熟悉新劇場,演員走了過場,但並沒有彩排最後一幕,也就是王子受致命傷的那一幕。後來的事實證明,問題正是出在這裏。
由於之前演出的成功, 演員們信心滿滿。演出順利進行,直到最後高潮的那一幕。康納本人真的像劇中的王子一樣受到了致命一擊!
由於舞台較小,當扮演王子對手的演員揮劍出手時,兩人之間沒有足夠的距離,金屬劍刺到了康納的眼下方。
康納形容說,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人按了慢鏡頭按鈕一樣,康納彷彿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回放慢鏡頭。
在倒地的過程中,康納腦中的第一念頭是不太對勁;接下來的想法是,「當我們死去時我們完全是孤獨的。」
雖然劍沒有刺穿康納的顱骨,但卻導致他的眼眶骨骨折,使他無法動彈。
「我站不起來,說不出話。我簡直無法動彈。我只是一直在說『救護車!』」
康納被立即送到了醫院。醫生一開始找不到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三天以後,康納才被確診為創傷性腦外傷。
最初, 康納還以為它只不過是暫時性的,很快自己就可以出院重返舞台了。
然而,一周以後,康納的狀況開始惡化。
很快,他就無法自理,就連進食和洗澡等都需要由父親來幫忙照顧。這最讓康納接受不了。
他說, 自己是一名24歲的小伙子,非常健壯,但卻一下子淪落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像個「廢物」一樣, 感覺非常不好。
之後, 康納花了7個月的時間重新學走步和說話這些最基本的技能。當時的感受可想而知。
好在,他並沒有放棄。
雖然腦外傷對唐納一生的語言和活動有永久性的影響,但一年之內,他就重返了工作崗位。
但作為殘障人士,現實生活中的不便和考驗比比皆是。首先, 都柏林的街道以及擁擠的城市都給他帶來諸多困難。
由於行動不便,伴有身體協調和平衡問題,再加上眼睛看東西總是重影,這都讓唐納感到苦惱和無所適從。
都柏林的街道許多地方路面不平,坑坑窪窪。可能以前這都不是問題。但現在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在乘坐公共交通時尤其困難。
康納和妻子最終決定離開都柏林,回到康納的家鄉定居,但康納還往返於都柏林之間,因為他需要工作。
這段日子康納並不開心,工作的壓力,厭倦了總是跟人解釋等等。
就這樣過了三、四年。康納以為,慢慢地,生活就會恢復正常,但其實一直沒有。
這時候, 康納才意識到他實際上患了創傷後壓力症(post-traumatic stress)。康納經歷了身份危機,過快重返工作也讓他沒有機會來消化這一切。康納低估了事件給他身心所帶來影響的嚴重性。
即使九年以後, 康納仍在經歷創傷所帶來的身心痛苦。康納說,他仍然對此感到痛心,懷念從前的那個他。
只有對表演的熱愛給了他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康納說自己熱愛表演藝術, 那種與觀眾的直接交流和心靈分享等。
康納所工作的劇院為了照顧他的特殊情況也做出了一些調整。
康納還有機會出演了根據《王子復仇記》改變的一個現代版本,他仍然飾演哈姆雷特,並參加了國際巡演。
有時,康納會告訴觀眾他在演出中受傷的經過,但觀眾們經常會表現出不相信。
康納表示,沒有觀眾相信這是真的。他們認為這只不過是演員為其演技找借口而已,他們不相信演員會在舞台上被刺傷。
觀眾的懷疑也令康納感到非常傷心,特別是康納的殘疾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
如果說這一意外事件有任何積極影響的話,那就是,它讓康納更具同情心。
他說:「這讓我在看待他人時想得更深、更多。我會想,別人看不到我的傷處,也許我也看不到他們的創傷。
我不了解這些人都經歷了什麼苦痛, 正像他們不了解我的傷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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