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AFP/GETTY IMAGES)
隨著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持續發酵,各國政府紛紛發出勸告,建議其公民撤離中國。
與此同時, 那些正在中國探親的海外華人也面臨艱難的選擇。
珍妮(化名)就遇上了這種事。她在英國工作和生活, 春節回中國探親看望父母。
本來是闔家團圓,享受天倫之樂之際,卻遭遇新型冠狀病毒肆虐,世界衛生組織宣佈全球進入公共衛生緊急狀態。
面對這種形勢,珍妮非常為難,是趕緊返回英國,把年邁的父母留在中國,還是自己暫時留下?
眼看著回英國的航班吃緊,許多航班被取消,珍妮心裏焦慮緊張,五味雜陳。
最終,珍妮回到了英國。但在去留之間,她又是經歷了怎樣的煎熬和不安呢?以下是珍妮的故事。
剛回到中國的家時,一切都感覺很美好和正常。超市商品琳琅滿目,到處都是購物的人群。大家都忙著為農曆新年凖備年貨。
周圍也沒有什麼人戴口罩。
我和家裏人一起包餃子、炸藕盒、蒸包子,炒香辣牛肉等,凖備過年。
但隨著武漢肺炎疫情不斷蔓延,人們開始越來越感到緊張。
我給北京的一個朋友發短信,問她情況怎麼樣,因為她去年剛生了小寶寶。
「我發燒了,」她說。「醫院現在還不能做測試,所以我自己在家隔離,」她告訴我。
朋友的老公每天把食品放在她的臥室外,避免接觸傳染。
朋友說她非常擔心,我也覺得憂心忡忡。
我試圖安慰她,但無論我說什麼其實也無濟於事。
當我們家鄉出現確診病例後,我們都開始呆在家裏,只有必要時才出門。家裏的電死新聞頻道從早開到晚,時時跟蹤最新疫情。
為了哄父母開心,我給他們看微博上各種各樣搞笑的圖片和視頻。人們開始把水果、蔬菜、胸罩以及衛生巾等改造成自製口罩。
就連快遞小哥也不想與人接觸。有一天,我接到快遞小哥的電話說,他感冒了,就不上樓了。他告訴我,把我在網上訂購的貨物放到我家社區的保險箱,把密碼發給我讓我自取。他說希望我能理解。
「我們又有了50個口罩!」我驕傲地向父親展示著剛收到的口罩。
專家說,病毒攜帶者接觸過的表面也可能被感染,因此,我特別注意洗手。
兩周前,我在買口罩時爸爸還在笑話我,說我有點神經質。現在,他已經不這樣想了。
這樣在家裏呆著很無聊, 微博上的網友開始在網上分享遊戲,其中,就有與致命病毒鬥智斗勇的遊戲。
雖然,我手機上也下載了這個遊戲,但我根本不想看它。
與此同時, 大家都在關注重災區武漢兩座醫院的建設進展,網上還有直播。
這兩所醫院,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在一個星期左右就迅速建成。
人們還給建築工地上的推土機和卡車起了各種各樣的綽號。
其中,人們把一個水泥攪拌機稱作宋徽宗,以取其諧音。
在我預定返程航班的兩天前,我早上5點半就醒了。
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一下最新疫情。當時,中國確診的病毒感染病例已經有一萬五千例。
許多航空公司已經取消往返中國的航班。我的航班也被取消了。
我意識到我有可能會滯留在中國,回不去了。
我給英國公司的經理髮了信息,告訴他我面臨的困難。同時,開始做長期打算。
但仍有一些航班可以飛英國,所以我也沒有借口不回去。
於是, 我重新定了新的航班,每隔5分鐘就檢查一下航班是否被取消。
我私下裏暗自希望航班能被取消, 這樣我就可以留下來陪父母了。
我一再讓父母保證絶不出門。
我還在網上給我媽買了很多書法紙,幫他們續約網上直播遊戲,甚至考慮為他們買一個可以折疊的跑步機。
我是家裏的獨生女。每年回中國探親返程前都會抹眼淚。因為,畢竟我和父母遠隔重洋,相距6000英里。但這次,更是不同。
我臨行前的早晨,爸爸起來做早餐,是他最拿手的炒飯。
他囑咐我,如果在機場餓了就吃點方便麵。不要在餐館吃東西。爸爸給我盛了一大碗炒飯。
早晨7點我們出發,先到當地的小機場乘飛機到成都,然後,再從成都飛英國。
機場裏旅客不多,很容易測試體溫。
走到安檢大門前,我才意識到父母只能送我到此為止。
我叮囑他們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每天給他們打電話。最後告訴他們,千萬別出門。
隔著玻璃門跟他們揮手道別,我留下了眼淚。
每年春節,我祖父母都會嘮叨同樣的話,說我好狠心,把父母留在中國,一個人在國外等等。
從前,我不會在意他們說這種話。因為,我總覺得趁著我父母還沒有年邁體衰,我應該盡量好好利用這段時間。
但現在,疫情如此嚴重,我已經不再肯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我非常擔心父母。
在飛機起飛前,我給媽媽打電話,她聽上去好像剛哭過。
飛往成都的飛機上座無虛席, 每個人都戴著口罩,空姐還帶著一次性手套。
在成都機場轉機時,工作人員穿著保護服噴灑消毒液。
一些父母在訓斥那些不好好戴口罩的孩子。大家都不容易,尤其是孩子,長時間戴口罩,肯定不舒服。
在過安檢和邊檢前,每人都要填寫健康申報表。
在登機前還有點時間,我一個人在免稅店閒逛。我想給倫敦的朋友買點茶葉。
我注意到售貨員戴著兩層口罩。
在付錢時,我忍不住告訴她,電視上說同時戴兩個口罩不好,因為它會讓你呼吸更用力,反而更危險。
「我知道,」她說。「但我裏面的是一次性口罩,外面的是N95口罩。我不想勤換和浪費我的N95口罩,因為很不好買,」她解釋說。
雖然,我還有時間好好吃一頓午餐,但想想我爸的話,還是乾脆吃方便麵算了。對面的餐廳裏也是空無一人。
我們必須要先乘機場的擺渡車才能登機。車上人非常多,但儘管這樣,大家仍然試圖避開與他人有任何身體接觸。
站在我旁邊的女孩鑰匙鏈上還帶著一小瓶消毒洗手液。
我登機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的座位和電視屏幕消毒。
飛機終於降落了。我給媽媽發了短信,當時已經是中國時間的半夜,但她立即就回復了。
英國的氣氛與中國完全不同, 雖然也有海報警告新冠狀病毒疫情,但機場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戴口罩。
在過海關時,我摘下了口罩,把我的簽證和護照遞給移民官員。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覺得我應該戴口罩嘛?」移民官問我。
「絶對應該戴,」我說。
我還告訴他,不但他應該戴,還應該告訴機場的管理人員,他們應該對此更警覺。
我回到公寓後要自我隔離兩個星期。
上牀前,我拿出我爸給我的一些新年裝飾。本來我想把這些裝飾貼在自己的公寓門外,但一想,如果這樣做可能會嚇著同樓住的鄰居。
「也許明年吧,」我自言自語地說。
我隨手把它們貼在自己房間的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