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日前在伊拉克發動空襲,炸死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聖城旅」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Qassim Soleimani),震撼中東與世界,至今餘波不止。在很多人看來,這一次美伊劍拔駑張讓他們真切感受到了波及世界的戰爭有一觸即發的危險。
蘇萊曼尼雖已落葬,他的死攪動的中東風雲卻並未停歇:
伊朗誓言報復,最先宣佈的對策是不再遵守2015年的核協議;1月8日,伊朗革命衛隊向美國在伊拉克境內的兩個軍事基地發起導彈攻擊。
這是自1979年美國駐伊朗大使館被佔事件之後40年來,伊朗第一次對美國目標直接髮起攻擊。
伊朗革命衛隊對此攻擊極為高調,宣佈這是針對蘇萊曼尼被美國刺殺的回擊。伊朗革命衛隊發表的聲明還表示:「我們警告所有向美國恐怖主義軍隊提供基地的盟國,任何領域只要成為攻擊伊朗的地點,都將成為我們的打擊目標。」
美國增兵中東的同時伊拉克要求美軍撤出;
儘管觀察人士認為,英、法、德、中、俄等各大國緊張斡旋之後,美國伊朗之間劍拔弩張之勢已經出現了緩和跡象,但最終影響中東局勢下一步走向的,仍然是美國。
可是,誰又能明確知道美國總統特朗普的下一步棋會是什麼呢?他在下令刺殺蘇萊曼尼之前,算過這步棋的利弊得失嗎?
美伊愛恨情仇
本次美國與伊朗的劍拔弩張之勢,歸根結底是什麼原因?回顧美國和伊朗過去幾十年的歷史,能看出當下雙方勢如水火並非偶然。
1953年8月,美、英兩國的情報部門聯手策劃了伊朗的軍事政變,推翻了伊朗第一個民主選舉的首相穆罕默德·摩薩台。摩薩台不容於美、英兩國的最主要原因,是這位民族主義總理,堅持將受控於英國的石油公司國有化。
摩薩台首相下台後,伊朗親美的巴列維國王的地位得以鞏固。此後的20多年,巴列維國王延續去伊斯蘭化的政策,伊朗因為豐富的石油資源曾名列世界最富裕國家的行列。但由於摩薩台政府代表著伊朗民族主義的主張,巴列維國王越來越不受民眾歡迎。
1979年1月,在伊朗持續發生數月的抗議罷工後巴列維國王被迫離開伊朗。2月,流亡巴黎的伊朗精神領袖霍梅尼返回德黑蘭,發動伊斯蘭革命,建立了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霍梅尼曾公開批評美國是「大撒旦」,即「大魔鬼」。
1979年11月,數百名穆斯林學生佔領美國大使館,將60多名使館人員扣為人質。美國卡特政府停止向伊朗提供軍事裝備、停止購買伊朗石油並且凍結了伊朗在美國的財產。
1980年4月7日,美國正式宣佈斷絶與伊朗的外交關係,對伊朗實施經濟制裁,還要求北約盟國參與制裁。雖然"人質危機"在持續14個月之後經過談判得以解決,美伊兩國由此反目成仇。
1988年,美國在海灣地區擊落一架伊朗航空公司客機,機上290人全部喪生。美國堅稱誤將客機當作戰機擊落。
2002年,美國總統布什稱伊朗與伊拉克和朝鮮是"邪惡軸心國"。
2010年,伊朗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言稱,很多人認為911襲擊實際上是美國人自己發起的,美國、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的代表離場表示抗議。
2013年,伊朗即將當選的總統魯哈尼致電美國總統奧巴馬,成為兩國領導人30年來的第一次對話。
2015年,在經過數年的談判後,伊朗與美國、英國、俄羅斯、中國、法國和德國就核問題達成協議,換取國際社會解除對其的經濟制裁。
2018年5月特朗普總統宣佈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恢復所有根據核協議暫停的對伊朗制裁,同時威脅要制裁膽敢繼續購買伊朗石油的國家和公司。美國的經濟制裁使伊朗的經濟雪上加霜。
2019年6月,伊朗在霍爾木茲海峽打下一架美軍無人飛機,兩國關係繼續惡化,特朗普總統在推特上表示,我們「子彈上膛」凖備報復,「在襲擊正式發動前10分鐘,我阻止了它」。
2020年新年伊始,美軍在伊拉克發動空襲,刺殺了正在巴格達訪問的伊朗軍方實力幹將蘇萊曼尼。這一次,特朗普總統的解釋是,「這不是要挑起戰爭,而是要阻止戰爭。」
伊朗局勢
然而,用刺殺行動阻止戰爭的說法要讓人信服並不容易。即便這真的是特朗普的初衷,如今卻有適得其反的效果。坊間對「第三次世界大戰」迫在眉睫的各種議論和揣測,應該從側面說明美國刺殺行動所引起的人心不穩和混亂。
而且這一次,特朗普沒有通知盟友突如其來單挑獨斗伊朗,評論人士普遍認同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是特朗普在選舉年的一招險棋,既能分散美國國內對他面臨彈劾的注意力,又能營造他在國際間維護美國利益的正面形象。
但是在各方評估得失之時越來越多觀察人士認為,特朗普此舉對美國在中東利益的損害恐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對美國中東政策向來持批評意見的著名印度裔歷史學者韋傑·普拉沙德(Vijay Prashad)撰文認同伊朗官員的看法,那就是「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而且還將繼續衰落。美國當然還將繼續耀武揚威,還將在伊朗周邊設立軍事基地,但是這些武力能做出什麼來卻是不清楚的。」
在他看來,美國「這樣的武力既不能讓伊拉克屈服,也不能推翻敘利亞的政府,更沒有在利比亞創造出任何的穩定局面。在西亞國家,街頭的人們對美國的態度是嗤之以鼻的。」
美國《紐約時報》的國際事務記者兼評論員馬科斯·費什(Max Fisher)則質疑特朗普究竟有什麼對伊朗的戰略部署。他與歐洲、美國和中東的多位專家的一致意見是:幾乎沒有人知道特朗普有什麼伊朗戰略。
對此,費什的警告是,既然美國的敵人和朋友都被特朗普鬧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那麼誤判和失控的風險就時時存在,讓人揪心。
美國《大西洋》雜誌(The Atlantic)刊登的分析文章則認為,美國在中東是在「自毀武功」(self-sabotage)。
文章認為,刺殺之後幾乎一夜之間,「美國在中東地區的所有追求都嚴重受損。」:美國要伊朗去核,伊朗現在宣佈不再遵守核協議;美國要控制伊朗的影響力,現在美國的盟友伊拉克要求美軍撤走;美國要聯手伊拉克武裝打擊伊斯蘭國(IS)武裝,現在不光與伊拉克關係鬧殭,而且其他盟友也不得不轉移注意力防範伊朗攻擊。
果真如分析人士所說,美國在這場與伊朗的對峙中失多得少,那麼誰又是這場爭鬥的受益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