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Getty Images)
人稱"一代球王"、足球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馬拉多納因心臟驟停辭世,享年60歲。
阿根廷足球協會在推特發文表述「對傳奇之死最沉痛的哀悼」、「你將永遠活在我們心裏」。
迭戈·馬拉多納(Diego Maradona,迪亞高·馬納當拿)生於1960年10月30日,有著輝煌燦爛的球員生涯。曾效力阿根廷的博卡青年、巴塞羅那、那不勒斯等俱樂部。
他為阿根廷國家隊出戰91場,攻入34球;他曾率隊為阿根廷捧回1986年世界杯。
退役後他曾經執教過阿根廷國家隊在內的多支球隊。
剛剛過去的這個10月30日,馬拉多納度過60歲生日。他的傳記作者吉列姆·巴拉格(Guillem Balague)記述這個桀驁不馴的足壇傳奇跌宕起伏的半生。以下是全文。
迭戈·馬拉多納(Diego Maradona,迪亞高·馬納當拿),這個足球界的浪人、天才和矛盾體,在周五(10月30日)迎來他的60歲生日——我們很多人都曾經懷疑過,這個錯綜複雜的人是否能活到這一天。
他的人生曾經達到過最高的巔峰,之後又跌落至最深的谷底,經歷過最黑暗的絶望,無力應對巨星身份和神一般的地位所帶來的溢美奉承,同時又似乎離不開這一切。
要看懂迭戈·馬拉多納這個人,你必須了解阿根廷這個謎一樣的國家;這個國家需要像馬拉多納這樣的人,像彌賽亞(Messiah)一樣引領它走向偉大,走向它自認為配得上的一切。你還必須明白,這是一個生命歷程充滿各種悖論的人,犯下各種錯誤,隨後又一次次地修正,就像一段接一段關於沉淪與重生的悲壯史詩級故事。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馬拉多納?
是那個叫迭戈的小男孩,一個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費奧裏托棚屋區小鎮、自小就天才橫溢的頑童和人民之子?
還是那個叫馬拉多納的神,一段神話、一個偉大的復仇者,為人民承載著夢想、熱望並最終令他們確信阿根廷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的那個神的化身?
或許,二者皆是。
1968年,附屬於阿根廷青年人俱樂部(Argentinos Juniors)、被叫作「小洋葱頭」的少年梯隊,教練弗朗西斯·科內霍(Francis Cornejo)來到費奧裏托鎮,核查一個小孩身份證明上的年齡。他第一次看這個小孩試訓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被震驚了,「他太小了,不可能有八歲」。
小孩的母親達爾瑪·薩爾瓦多拉·弗朗科(Dalma Salvadora Franco)拿出迭戈在艾薇塔醫院(Evita Hospital)的出生證明,確認他的年齡。弗朗西斯那一刻的表現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他找到一枚可以加入他球隊的瑰寶。在1969年3月開始,這支小球隊就一直贏球,創下了連續136場不敗的紀錄。
在少年時代,馬拉多納的爸爸——朋友們都叫他「奇托洛」(Chitoro)——開渡船將家畜從一條村運往另一條村,之後他又在一家化工廠裏工作,他在那裏掙的錢只可以勉勉強在這座棚屋小鎮裏養活一大家人。
而他兒子的成功,意味著他從此不需要工作了,頂多就在家裏當個「燒烤王」。作為家裏八個小孩中的第五個,迭戈在15歲時就已經成為家裏的經濟頂樑柱,他告訴爸爸,可以休息了。
從很小的時候,迭戈就明白了,向前進步靠的是領導力,特別是在有空缺要填補的時候,這不分你的年紀是多大。「我們去了巴西踢球,」隊友魯本·法夫萊特(Ruben Favret)回憶說。他當時也和全隊一樣,沾了馬拉多納的光,在周中的時候在阿根廷以及國外踢友誼賽。
「那是彩色電視機的時代,我們全都想搬一台回來,但是我們的獎金還沒有發。當時18歲的迭戈就替全部人站出來,跟『青年人隊主席』孔索利(Consoli)說,如果他們不發獎金的話,他就不踢了。」
之後,就是一次一波三折的轉會,他去了博卡青年(Boca Juniors,小保加)。這大部分是馬拉多納自己一手運作的——他不守規矩地告訴一名關係好的記者,說他要離開阿根廷青年人隊的談判已經進行到後期。
這開創了歷史上第一場由媒體帶動的重大轉會事件,而他當時還是個頗為稚嫩的20歲球員。這場交易變得離奇。一開始只是一次簡單直接的1000萬美元高價收購,後來變成了最後時刻以六名博卡球員外加現金和一張不清不楚的支票作為抵押的租借。關於馬拉多納,沒有什麼是簡單直接的。
他之後的下一站是巴塞羅那,在那裏他從來沒有給出最好的表現。在那裏的兩年,他有一半時間是因各種傷病缺陣。被畢爾巴鄂競技(Athletic Club,畢爾包)的安多尼·戈伊科切(Andoni Goicoechea,居高查)一次可怕的鏟搶令他腳踝嚴重受傷。再之後,他又在國王杯(Copa del Rey)決賽上、在西班牙國王面前上演的一場群毆事件中成為主犯,導致五個月的國內禁賽期,他在那裏的命運由此注定。
事實上,他當時已經瀕臨破產,於是一場有經濟效益的轉會成為必然。況且,他從來就沒有適應過加泰羅尼亞的生活,他在那裏感覺自己是個局外人。
兩個月後,他與那不勒斯(Napoli,拿玻裏)簽約,並在那裏經歷了一段他最成功然後又是代價最沉重的日子。他來到這個喧鬧、擁擠得像個過熱的金魚缸一樣的地方——一個犯罪社團克莫拉(Camorra)從一開始就無處不在的城市,從這一刻起,迭戈就從費奧裏托的小孩變成了一個叫馬拉多納的品牌。
忽然之間,他不再是那個小孩,而更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裏,愛上了馬拉多納這個身份——盡情享受著所有榮耀和讚譽,但是又時時刻刻知道,這一切有多麼令人窒息。
可卡因成為他的日常,給了他甚至比過去更強烈的興奮;他選擇了毒品,這令他遠離了殘酷的現實,不再需要時刻證明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員。
而在這一切中間,還出現了那樣一個時刻,注定了他遠不止是一個出色的球員。假如阿根廷沒有在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那場「上帝之手」的比賽上擊敗英格蘭,沒有為四年前在福克蘭群島的戰敗而成功「復仇」,這一切又會變成什麼樣?
那一場比賽令他在自己的祖國成了一個不朽的存在。
我最近的一個項目是撰寫迭戈的傳記,一直寫到他作為一名球員退役的時候。其餘的一切都太過私密和令人不忍直視。為了寫這本書,我還不得不到訪費奧裏托鎮,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那是2020年初,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最後一天。沒有人願意帶我去,最後我是成功說服了那個在我到達時接我的出租車司機,他非常緊張。
沿途我們都緊張得不說一句話。周圍的房子漸漸變成一個個小盒子一樣的棚屋,周圍是搭得參差不齊又不完整的圍欄,或者就是長滿沒有人打理的植物。在破舊的院子外面堆放在很多垃圾桶,還有小孩在赤著腳踢球。
街道越來越窄,而且變成了崎嶇不平、煙塵滾滾的路。我猜想,與科內霍第一次帶著迭戈來這裏查他年齡那時候到現在,這裏大概沒有多大變化。
我們右轉。一名男子為了避開兩邊堆成山的瓦礫,在狹窄的路中間走著。出租車司機沒有停車,也幾乎沒有搖下車窗,語帶歉意地問他迭戈家的房子在哪裏。「那邊,200米遠。」他將車停在馬拉多納住的第一個家的外面,車的引擎沒有關閉。
那裏已經雜草叢生。在這個下午,朝著草叢的後面,你能夠看到一座破舊的平房,以及籠罩在周圍的影子。一個穿白色背心的男人很快從搖椅上站起來。「你們在找什麼?」「沒什麼,先生。我這個朋友就想來看看……」出租車司機一邊回答,一邊開動車子,飛快地開走了。向左邊,我能看到一個泥地球場,裏面只有一個球門。
去往那個地方的沿途,沒有哪怕一個標示來說明,這個地方的過去以及曾經在這裏住過的那個著名人物。而且,也完全沒有看出來有人想要把這裏變成一個旅遊景點。沒有人想要展示它苦難的面目。
在現實裏,這裏曾經就是迭戈的家;而那個小男孩長大之後變成的球王馬拉多納,在60年後就像從來沒有在那裏生活過一樣。
事實上,如今已經很難再找到曾經的那個小孩所留下的痕跡。作為阿根廷甲級聯賽球員拉普拉塔體操(Gimansia de la Plata)主教練的馬拉多納,從來就離不開大舞台。
他作為球員退役之後的人生,至少是複雜的——眾所周知的是,他至少有11個孩子,而他與前妻克勞狄婭·維拉法尼(Claudia Villafane)之間的關係最終也鬧到了法庭,而他和經紀人兼好友吉勒莫·科波拉(Guillermo Coppola)也是一樣。
在2008至2010年率領國家隊未能帶出成績之後,他又當過幾支俱樂部球隊的主教練——他2018和2019年墨西哥球隊錫納羅亞(Sinaloa)執教時很受愛戴。但是,他作為教練的成就,從來沒有接近過他作為球員時的高度。
他說自己在三年前就已經戒掉了可卡因,但是他現在需要使用的藥物令他經常處在一種鎮靜的狀態。他曾經沉迷毒品所造成的體重過量,還有因為曾經要在一個技術型球員不受尊重和保護的年代踢球而不得不接受的多次手術,都成為他現在身體欠佳的原因。
馬拉多納坦承,對於自己的行為不感覺後悔,他一直都明白,人生必須活得盡興。正因為如此,如今60歲的他,積累了比他年齡豐富得多的人生經驗,他或許會覺得,現在自己還活著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