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定都聽說過,「生日」其時就是媽媽的「母難日」,每一位母親生下小寶寶有多麼不容易,這樣的體會100%只有當過媽媽的人最懂。台大婦產科名醫師施景中昨天(16)在臉書分享了一張13年前,一名孕婦媽媽生下孩子前立下的「生死狀」,當年這位母親一咳嗽就吐血,冒著死亡機率高達50-100%的風險,簽下生產同意書。
施景中PO文中寫道,當年他接到一通電話,拜託他接收一名孕婦,起初不了解這名產婦狀況這樣嚴重,一直到這名產婦第一次來看診,臉上脂粉未塗,嘴唇卻像畫了紫色口紅,「我第一眼就看到她的杵狀指,當年的我不寒而慄」。這名產婦在診間外等候的時候,偶爾會咳,一咳就咳出鮮血,施景中為此特地請她直接進來,除了她身體孱弱無法久等,我也怕她嚇到其她孕婦。後來這名孕婦住院透過心臟超音波簡查,原來是罹患了一種名叫「重度肺動脈高壓」的疾病,WHO列為懷孕風險的第四級,「依文獻及教科書報告,懷孕合併重度肺動脈高壓(壓力差>100mmHg),死亡率為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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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景中臉書
施景中表示,面對如此棘手的病例,因為太過複雜,把所有的相關的醫師請來,包括新生兒科,麻醉科一共7-8個科大會診,甚至還動用葉克膜維持生命跡象。施景中說,孕婦的死亡率極高,當年醫病關係不像現在,即使盡心盡力,一旦病人有所不測,可能要判一輩子薪水也賠不完的天價,甚至被關。
為了讓家屬了解相關風險,施景中把孕婦家人都找來,仔細解釋過病情,大意就是「我們怎麼做,也不敢保證病人能活,如果妳們有疑慮,可以另找高明」。最後病患家屬簽下這知情同意書,孕婦本人還稱這張紙是「生死狀」,隨即進行剖腹開刀事宜。所幸,病人最後活了過來。小孩當時出生是31週,卻只有900多公克(大約25週),也在小兒科照顧下,逐漸長大。產婦媽媽也接受了一次心臟手術,慢慢康復最終可以回到學校教書。
施景中說,這件事情原本我早忘的差不多了。但去年,病人帶著剛剛小學畢業的女兒,來找我,致上鮮花,「說要找當年的救命恩人,」我不敢相信,剛出生比巴掌大一些的羸弱早產兒,現在已經和媽媽快一樣高。施景中特地請他們進入辦公室,將當年媽媽用命簽下的「生死狀文件」拿給女兒看,要讓女兒知道,當年媽媽生她,是冒著多麼大的生命風險,將她生下來。
---以下施景中臉書全文---
[病人的生死狀]
去年7月,一個當年的孕婦,帶著小學剛畢業的女兒來找我。
13年前,她在我一個前輩開業的診所看診,前輩在週日打我電話,拜託我收這個孕婦。剛接到電話,我也不知道她病情這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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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來門診,她沒上粧,嘴唇卻像畫了紫色口紅,和我談話,我第一眼就看到她的杵狀指。
這些狀況讓當年的我不寒而慄。
她來我這裡,坐在診間外頭,偶爾會咳,一咳就咳出鮮血。後來我都請她到診就直接進來,除了她身體孱弱無法久等,我也怕她嚇到其她孕婦。
我讓她住院,照會同學王宗道做了心臟超音波,馬上知道了答案,原來是"重度肺動脈高壓",WHO CHD懷孕風險的第四級。我同學很好心,在報告上幫我附註“依文獻及教科書報告,懷孕合併重度肺動脈高壓(壓力差>100mmHg),死亡率為50-100%”。提醒我要用所有的注意力關注這極可能因生產而死亡的孕婦。
當年,我當主治醫師沒幾年,對這非常棘手的狀況沒把握,問了科內前輩,大家都搖頭。幾年後來因為要到國外報告,查了以前院內的病例,才發現以前類似的幾個病例都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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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好多電話,問醫院各科的專家,看是否能提供我一點意見。問了同學胸腔科施金元,他很好心指引我,說台大都是郭炳宏學長在處裡類似的內科病人。我又聯絡了郭學長,郭學長又幫我找了胸腔外科,因為極有可能生完會要心肺移植。胸外又建議我找心外和ECMO小組。
那是我第一次因為病人的事請教陳益祥教授,他實在是非常熱心。曾聽說他幫病人開完刀,如果病人狀況不穩,他就跟加護病房借棉被,在地上鋪一個床睡在那裡。我照會他這個病人,他二話不說馬上來,還把病人帶去超音波室,判斷是小時後先天心臟病,因未矯治完全,長久衍生造成的” Eisenmenger complex”。因為是先心病,陳教授再建議我找小兒心臟科會診。
“Eisenmenger complex”,聽了就發毛的病,何況是發生在孕婦。
因為太過複雜,我們把所有的相關的醫師請來,包括新生兒科,麻醉科一共7-8個科,關門開了一個沙盤推演的會議,很感動那時我只是一個年輕醫師,醫院這麼多師長伸出援手。
孕婦的死亡率極高,當年醫病關係不像現在,即使盡心盡力,一旦病人有所不測,可能要判一輩子薪水也賠不完的天價,甚至被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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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刀前也很擔憂,把她們全家人找來,仔細解釋過病情,請她們簽下這知情同意書,(病人自己叫生死狀),大意就是我們怎麼做,也不敢保證病人能活,如果妳們有疑慮,可以另找高明。
病人先生沒有猶豫,馬上就簽了。
記得那天開刀,前前後後不知動用了醫院多少的精英,心外紀乃新醫師,十分鐘左右就把ECMO的導管插上縫完,技巧熟練快速有若神手。
病人全麻開完,我當時還高興說好像沒像文獻說的那麼恐怖。專長高危妊娠麻醉的陳李魁醫師,催促我趕緊送她去加護病房。到了加護病房,果然狀況一直變壞,血壓一直變低,血氧一直掉,生命徵象很不穩定。我還記得,來了一個沒碰過面的家屬,非常嚴厲的指責我們團隊。我知道他是關心病人,但指責我們不會讓她好轉。
所幸,病人最後活了過來。小孩當時出生是31週,卻只有900多公克(大約25週),也在小兒科照顧下,逐漸長大。陳益祥教授後來幫孕婦做了一次心臟手術,病人也慢慢康復,最終可以回到學校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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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件事我早忘的差不多了。
去年,病人帶著剛剛小學畢業的女兒,來找我,致上鮮花,說要找當年的救命恩人。我不敢相信,剛出生比巴掌大一些的羸弱早產兒,現在已經和媽媽快一樣高。還有當年陳益祥教授推斷,病人可能不出10年,必須接受心肺移植,不然無法存活。現在10年老早過去,陳教授的預言不準,可能經過陳教授的手術,康復很好,加上對女兒的愛,讓她活得更健康了。
當年的生死狀,我還留著,我帶她們倆到我辦公室,找到當年這份文件,給女兒知道,當年媽媽生她,是冒著生命的危險。
這個媽媽真的很偉大,當年她懷孕時,因為一直咳血、很衰弱,需要休息請假不工作,周圍的人還有人以為她裝病。
現在看她們幸福快樂過活,我也很開心。這就是我們醫者的價值了。